「深度」年轻人“币圈”暴富梦该醒了

来源：环球时报

【环球时报驻印度、美国特派特约记者 胡博峰 林日 环球时报记者 赵觉珵 济冬 任重】 编者的话：“持有加密货币的日子，心情并不轻松。”这可能是众多“币圈”年轻人的心声。过去半年间，全球掀起新一波投机热潮，以比特币为代表的加密货币市场一路暴涨，频频登上国内外社交媒体热搜榜单。面对就业、购房、结婚等压力，一些年轻人带着“一夜暴富”的心理冲进了这个波动剧烈、缺乏监管的投机市场。美国沃克斯新闻网称，加密货币火爆不仅仅是一个金融和技术现象，也是一个文化和互联网现象，其背后是当代年轻人喜欢追随一切流行事物的心态和对快速致富的执着。这种非理性投资行为导致加密货币诈骗事件频发，一些非法团伙利用社交媒体发布虚假信息，炒作价格低廉的“山寨币”，堪称加密货币版《华尔街之狼》。

加密货币正加速成为主流？

自比特币2009年诞生至今已有十多年，最近几年，加密货币市场越来越受到投资者关注。今年年初，因受到新冠疫情和经济不景气等多重因素影响，加密货币的价格突然暴涨。到4月中旬，比特币价格接连创出新高，其他山寨币（也称“模因币”，指除比特币之外的加密货币）的价格也随之走高。之后，由于多国政府宣布将对加密货币进行更严格的监管，比特币的价格便一路下挫，现在已几乎腰斩。据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这对于加密货币最热情的支持者——年轻投资者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这无法改变年轻人的投资观念，即加密货币正加速成为主流。

印度大型金融门户网站Moneycontrol称，印度年轻人绝对是席卷全球的加密货币狂热的“中坚力量”。该网站援引业内统计数据称，印度1500万投资者中大多数是年轻人，共拥有价值1500亿卢比（约合人民币131亿元）的加密货币资产。印度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平台WazirX发现，今年2月至4月，新注册的45岁以上投资客户较上一季度大增337%，但30岁以下年龄段的投资者仍是该平台最大的用户群体。WazirX首席执行官尼斯查尔·谢蒂说，印度有超过700万加密货币持有者，掌握逾10亿美元加密货币资产。PayPal、万事达等提供加密货币交易的公司表示，印度年轻投资者对加密货币的青睐可能源于千禧一代对互联网的依赖，“他们通过推特、YouTube等平台了解加密货币的投资知识，并游说长辈与他们一道加入投资大潮”。

在韩国，加密货币也颇受年轻投资者欢迎。根据韩政府5月28日发布的《虚拟财产交易管理方案》，以韩国四大加密货币交易所统计为准，该国加密货币投资者数量为581万，人均投资额约为400万韩元。韩国就业门户网站Saramin以1855名上班族为对象展开的一项调查发现，40.4%的受访者投资加密货币，从年龄结构来看，30岁-40岁人群占比接近50%。另一个韩国求职门户网站“兼职天堂”以1750名大学生为对象进行调查的结果则显示，52.9%的受访者对加密货币投资热潮持肯定态度。其中，高收益率是大学生们肯定加密货币热潮最主要的理由，也有人认为加密货币投资金额和方法等进入门槛低，甚至有人认为这是打破“阶级层级”的最后机会。

美国年轻人也有类似想法。根据全球首个获得合法经营许可的数字货币交易所Gemini发布的最新市场报告数据，2021年，美国持有加密货币的人口数量占比约为28%，约63%的人表示对加密货币感兴趣。该交易所去年11月对3000人（年龄在18岁-65岁之间）进行的调查显示，持有加密货币的人广泛分布在男性（74%）、白人（71%）和45岁以下的年轻人（77%）群体。市场研究公司Markets and Markets的报告称，预计美国加密货币的市场规模将从2021年的16 亿美元增长到2026年的22亿美元。

美国杂志MEL称，2009年之后，山寨币的数量呈指数级增长，据比特币网站估计，目前约有5098种山寨币在流通。与便士股类似，山寨币的价格非常便宜，但价格波动剧烈，使得投资者有机会快速致富，超过2.5万名“币圈”富豪从这种“赌博”中获益。根据BitInfoCharts网站的数据，从账面上看，比特币的连续上涨正在以相当快的速度造就百万富翁。截至目前，全球有7.5万个账户持有价值至少100万美元的比特币，有6184个账户持有价值超过1000万美元的比特币。

不过，美国嘉信理财集团的英国董事总经理理查德·弗林担心，数字资产蓬勃发展说明更多年轻人正在进行投机而不是投资，“投资者应该明白，加密货币与其他资产一样容易受到供需的影响，而且加密货币没有固定价值支持”。弗林强调，“加密货币不是普通商品，更不是法定货币，不适合传统的投资组合”。

下一个发财的就是我？

“这更像是一种知情的赌博”，29岁的加密货币爱好者山姆这样对《金融时报》形容加密货币。山姆说，不断上涨的房价和股价让年轻人购买资产变得异常昂贵，加密货币是像他这样的年轻人能正经赚大钱的唯一途径。此外，加密货币的知识更容易从互联网上获得是山姆认为自己更适合投资比特币的原因之一。《金融时报》称，在传统金融领域，年轻投资者赚钱的机会不大，但加密货币提供了获胜的可能性。此外，虽然监管机构对社交媒体平台上激增的与加密货币相关的内容给予抨击，但这是缺乏正规金融教育的年轻人正在传递的投资信息。

2020年才接触比特币的陈同学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之所以投资比特币，是因为有一段时间频频看到比特币价格创新高的新闻。“一年的时间里，比特币价格从1万美元涨到6万美元，这样的赚钱机会我怎么能错过”，陈同学说，尽管他对区块链等技术并不了解，但他相信比特币的价格还是会波动上升的。陈同学还将其投资比特币的行为与即将面对的毕业和工作联系起来，“我的学长学姐们月薪也就1万多元，我明年毕业了估计也差不多，如果没有家里支持，这点工资怎么在一线城市买房？”陈同学说，无论是基金还是股票，他都觉得只是“锦上添花”，只有比特币才可能让他“咸鱼翻身”，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悉尼大学商学院副教授陈琪彰表示，目前人们对加密货币的兴趣是受到网络炒作、价格上涨以及“害怕错过”心态的推动。他说：“社交平台上有很多年轻投资者的账户在炫耀自己的财富，炫耀自己崭新的汽车或公寓，他们自称是通过投资比特币致富的，人们看到这个，可能会认为下一个就是我。”

相比而言，计算机专业出身、正在北京工作的程先生更为理性。程先生投资比特币已有近7年时间，他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自己现在依然持有价值近20万元人民币的比特币和以太币。由于长期跟踪加密货币，程先生已经将其视为最主要的投资手段之一。“如果仅靠我的工资，我再干十年才能在北京买房，但买比特币可能只需要两年，其他任何投资方式都没有它快”，程先生说，但他没有“All in”，依然将一些钱存放在银行中，让自己不会因为加密货币市场的波动而陷入困境。程先生坦言，他知道加密货币市场存在泡沫，但他相信自己不会是“韭菜”。

中央财经大学数字财经研究中心主任陈波对《环球时报》记者分析称，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对于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年轻人都有不小的影响。“大家发现收入预期是下降的，这可以从各国比较低迷的消费数据中看出”，陈波说，在一些年轻人看来， 比特币等加密货币具有创新性，巨大的波动可以实现“一夜暴富”，这驱使更多人加入到投资加密货币的队伍中。但据陈波了解，一些年轻人动用杠杆投资比特币，最近却遭遇巨额亏损。他认为，不少年轻投资者的投机心态是比较重的，甚至抱有“赌”的心理，尤其是95后、00后。对他们而言，互联网企业正在具有越来越多的传统行业特点，这让他们不知道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才可以实现财富状态的改变和阶层提升。

韩国“全球经济新闻”网站也表示，就业市场疲软、整体经济增长乏力、物价上升带来的不安感、还贷的焦虑感、政府增加老年人兼职岗位满足就业人数带来的失落感等，是造成青年人热衷于风险投资更为深层的现实性因素。

投资在互联网上流行的东西很酷？

除了经济层面的原因，“模因（meme）投资”是加密货币火爆的另一个原因。沃克斯新闻网称，在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将大量的钱投入到某一种代币或者某一只股票上，不是因为这些投资对象拥有与众不同的价值，而是因为他们认为投资在互联网上流行的东西很酷，很有趣，加密货币就是一个典型代表。

数字资产衍生品交易平台FTX创始人、加密货币领域风头无两的亿万富豪山姆·班克曼·弗里德表示，在当下的金融环境中，任何模因资产的估值都可以超过200亿美元。虽然这看起来有些荒谬，但今年年初，美国Reddit论坛上WallStreetBets板块的散户一度将美国上市公司游戏驿站股价迅速拉升2300%，华尔街知名对冲基金纷纷巨亏出局，让全球投资者为之沸腾。沃克斯新闻网认为，买入游戏驿站股票的散户很大程度上将“游戏驿站”看做一个带有模因的产品，而不是一个优质的企业。

陈波认为，在国外的社交平台上，包括特斯拉CEO马斯克在内的很多“大V”鼓吹加密货币的投资，也吸引了很多本身就“活在社交网络”上的年轻人。但中国国内对相关言论有比较强的管控，加之相关政策收紧，中国的加密货币投资者占全球投资者的比例是在下降的。陈波强调，不应该鼓励年轻人投资加密货币，因为其本质上只有风险，没有价值，也缺乏金融行业的定价模型，“加密货币的波动没有上限，也没有下限，既没有规律可循，也没有成熟的投资策略”。

韩国《亚细亚经济》称，由于加密货币价格波动明显，且24小时可以随时随地进行交易，在实际生活中会产生类似于“赌博中毒”“赌博上瘾”的消极问题，这需要社会和个人格外警惕。一名韩国大学生对媒体表示，自今年2月投资加密货币以来，“很难真正睡着觉，行情一直在脑子里徘徊。更严重的时候会设置智能手表闹钟实时提醒”，其间他经历了货币价格两周内上涨6倍又在两周内跌到起点以下的冲击，3个月的时间赔掉了2500万韩元投资金额中的大部分。最终这名韩国大学生找到一家咨询所，开始治疗“交易上瘾”问题。而另外一名30多岁的韩国投资者则幸运得多，去年他曾以2000万韩元闲钱投资代币市场，最多时涨到了10亿韩元。今年4月中旬加密货币市场遭遇大幅震荡，虽然他急急忙忙兑了现金，也挣到足足5亿韩元，最终成功购置一套婚房。

据彭博社报道，随着越来越多的印度年轻人开始投资加密货币，有关欺诈的报告开始增多。从伪造赠品到伪造首次代币发行，再到身份盗窃，诈骗者正在利用各种手段来欺骗加密货币投资新手。印度班加罗尔市负责网络犯罪的警官对彭博社表示，多数加密货币欺诈的受害者年龄都在45岁以下。他们经手的案子大多数都是犯罪人员通过社交媒体向投资者承诺高额回报，拿到钱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留给投资者一堆毫无价值的山寨币。在美国，加密货币欺诈行为也有所上升。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报告称，从2020年10月到2021年5月，加密货币相关的欺诈案7000起，投资者损失超过8000万美元，同比增长10倍多，比2019年增长100倍。

韩国《东亚日报》报道称，加密货币市场正陷入混乱。目前，中美两国都开始了加强加密货币监管的行动，也间接导致泡沫破灭和市场剧烈波动。在这种情况下，投资者更应牢记“投资自己负责”的原则，政府也应该制定最低限度的管理方案，来阻止操纵市价和欺诈等非法行为。